《eva》可以说是动漫爱好者中老生常谈的话题,这种泛用人形决战兵器,培养了一代中二少年的生物体机甲审美。动漫庞大的世界观和细节设定增添了作品的真实感,这个世界仿佛真的存在过。
作为一部童年回忆级别的强番,除了战斗、美少女和未来感,它实际上背负着自身所不能抵达的意义。观看《eva》时的震撼,夏天的炎热蝉鸣,还有那种无法言喻的疏离感,都深深影响了我童年的底色。似乎这是激情的,但只有一点点,似乎是深刻的,但这种深刻性多年后也很难用语言所触达。
《eva》为何令人着迷?我认为是这个故事背后穿越社会现实与时代精神结构的, 一种属于日本的世纪末哲学。
战后日本精神的重塑
当我们要去了解一个作品的精神内核的时候,我们首先要去思考这个作品存在的时代背景,与创作者想反映的时代状况。
1995年,日本国王棋牌网址 台上首次放映了《新世纪福音战士》tv版第一集。观众直观感受到的就是某种末日即将到来的紧迫感,而1995年也正好是日本1945年战败以来的第50周年。
未知的名为“使徒”的敌人,在大量的爆炸声中闯入了人们的视野。面对高温爆炸和使徒逼迫,主角真嗣不得不去乘坐名为eva的巨型机器人来进行战斗,故事也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接连展开。

同一时期,在日本的现实社会中,经历了80年代的经济腾飞。从1989年的平成元年开始,日本的经济走向泡沫经济的最高峰。东京的房价和日经指数节节攀升,带来一片纸醉金迷的繁荣景象。与泡沫经济时代的商品繁荣相反的是1968年之后革命的全面退潮,拜金主义随之盛行。日本国王棋牌大全 改革理想逐渐消逝,全人类依旧没有从战争的阴影中解脱出来。日本人的精神世界就如同宫崎骏的《风之谷》中那一片因为人类战争而满目疮痍的景象。
在一片伴随着虚无狂乱、纸醉金迷的时代中,泡沫经济也在1995年迎来了终结。泡沫经济破灭的同年年发生了两个事件,这两个事件深刻地冲击了当时的日本社会。第一件是1995年一月份发生的阪神大地震,第二件是东京沙林毒气事件。

前者以自然灾害的形式宣告着一个严峻的事实:日本的经济发展无时无刻都面临着因突发性偶然而产生的终结。天灾往往在被人们所遗忘时到来,历史早已证明,人即使在面对反复的,同样灾害的时候,也绝不会变得更加聪明,因此不断重复着过去的愚蠢。在如此可怖的天灾面前,今天的日本人也未必真正产生了远胜前人的智慧和紧迫感。危机依旧会被遗忘,而其又在被遗忘时复归。这个具有日本性的结论,可能有着我们所无法完全感同身受的反思和苦痛。
70年未有的超级大地震,将日本人对于此前1923年关东大地震以及大地震后一系列疯狂的战争行为的记忆,统一召回。地震这一特殊的事件,激活了两代日本人关于战争、天灾和苦难的记忆。80年代疯狂举债购买、欲望膨胀的泡沫经济,在90年代的日本全面破碎。

诸如革命这样宏大的主题叙事潮流退去,欧美开始的new age等运动也逐渐影响日本,在日本掀起了一股探索精神世界和死后世界的热潮。《eva》作为95年诞生的作品,正处在世纪末带来的神秘主义热潮之下。以奥姆真理教为首的各类新宗教作为一种虚假的叙述,填补了当时人们的精神。地震与新宗教,在这样现实与精神的双重荒芜中,《eva》诞生了。
名为孤独的日本病
精神的荒芜,对于现代人而言,最直观的体现便是孤独了。如同帕斯卡所说的,“这无限的空间的沉默让我恐惧。”贯穿《eva》全部剧情,乃至被讨论最多的,同样是孤独。
《eva》中的心灵屏障,就是孤独本身。孤独在这里并不指的是一个人的独立状态,而是在于身处熙攘人群中,却愈发觉得孤独,它不可通过热闹来消解。在剧情的第一话中,使徒身上所出现的“精神屏障”,就是一种贯穿剧情始末的,关于孤独的意象。

新《eva》中,父与子的战斗也是以精神屏障的互相冲突来体现。“补完”则是心灵屏障的消解。新《eva》中,飞船冲破了at力场,将贯穿使徒的枪送到了真嗣的手中,真正的“补完”以冲破心灵屏障的形式开始了。
西田几多郎在《善的研究》中“知与爱”这一篇写道,“我们对于外界真正的理解,就是自己的妄想臆断的主观认识与客观事实合二为一的时候。”正如我们爱花的时候,会将自己和花合为一体,爱月的时候会和月亮合为一体。父母对于儿童的喜爱也是同样的,当父母身处儿童的立场,感受到儿童的喜怒哀乐时,便会产生对于儿童真正的喜爱。我们通过感受外界的孤独,对外界加以回应。拯救我们所接触的外界,也同样是对于自己的拯救。孤独转换为爱,是孤独作为观念的实在性。

《eva》的“补完”是少年少女们通过对于他人的拯救,来去完成的对于自己的救赎。每个人都因此从“eva的诅咒”中挣脱,迎来人生下一阶段的成长。孤独变成了对于外界得知,知成为了爱的理由和动力。tv版的最后一集中用谈话来解决问题,正是知与爱的实践,实际上属于日本心理学流行的内观疗法。
内观者回想自己负面的事情和正面的事情,产生自发性的忏悔心,从而达到人对于心理矛盾的治愈。有意识地分裂出自己的非的部分,产生惭愧,彻底地通过忏悔,达到超越部分自我的状态。这是一种以否定自身来去消除“残酷非道”的相对自我,通往某种绝对的、全体的世界的过程。
反观在《新eva》中,真嗣与司令从相互攻击到寻求对话。期间,司令发觉到自身依旧存在本该早已消失的at力场,于是开始了司令在电车站漫长的反省。司令对真嗣真诚道歉,完成了自己的“补全”。此后真嗣开始“补全”其他人,明日香,薰和凌波丽也在对话中迎来了“补全”。
前一个剧场版呈现的是崩坏的世界和无法忍受的罪恶感。到了《新eva》里,对世界的赎罪是围绕忏悔进入到最后的和解阶段。真嗣的成长可以说是感受他人的包容而产生了忏悔心后,一种回向的过程。
幻想终结后的世界
回顾《eva》,或者宫崎骏、手冢治虫,战后的动漫人,一方面有着对日本战后商业主义和政治秩序的批评,另一方面,他们又幻想着从忏悔中获得和解。
在《eva》中这个忏悔的对象是绫波丽。在宫崎骏的《幽灵公主》和《风之谷》中,这个对象是自然。无论是绫波丽还是自然,都是作家试图在名为“母性”的乌托邦中获得承认,实现和解。“母亲”这种文化符号似乎也是日本思想界,在近代以来永恒的回归的主体。
左翼、右翼面对战后思想困境,既希望用对“母性”本质的承认,去超越当前的匮乏,但又不得不抱着必须要同过去切割的决心。庵野秀明在《新哥斯拉》里面谈到战后世界一直在持续。1945年后,日本没有因经济衰败为终结,反而一直持续到当下。这是日本在每时每刻的历史体验中不得不去面对的,一面永恒的墙壁。
固然,《新eva》中回应观众的是真嗣与内向和解的超越体验,同时也体现出日本战后思想在外在的现实作用中的无力和匮乏。

影片最后,真嗣西装革履,手挽着真希波,飞快地跑出黑暗的地铁站。站外阳光明媚,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美好。但他将要面对的,并非问题的终结,恰好是无尽的,名为“国王棋牌大全 ”的问题的开始。这其中没有eva,也没有绫波丽与明日香。他真正需要面对和不可能逃离的,是幻想终结后的世界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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